零岛遥

【原创】A Nice Shot【4】

第四章 Splash

泳池看台上挤满了观众。大多都为各校的领导、学生和应援队。大屏幕上用红色的字

写着大大的“9:15”，而观众们手中的票根上则印着“10:15开始”的字样。

更衣室内的青发少年正坐在长凳之上，摸着因为紧张而发烫的脸颊。一副崭新的泳镜挂在脖子上，而左手里则紧紧攥着灰黑色的泳帽。柜子的门半开着，衣柜内的参赛证上则写着顾钧羽的名字。

   “快点儿，顾钧羽，比赛就要开始了。”同行的教练对着顾钧羽说道。顾钧羽和上了柜门，用纤细的手指撑开泳帽，戴在了头上。教练看着眼前这位男生，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说：“小顾，这次再努把力，别前功尽弃了。”顾钧羽笑笑，叹了口气。在学校内担任5年游泳老师的教练一看便知顾钧羽内心的紧张。他不说什么——多说无用，一味地鼓励他可能适得其反。他走到顾钧羽前面，像平时社团训练那样叫顾钧羽热身。

    10点10分，10道选手全部就位。顾钧羽立于三号道前。出门时刚刚抛下的紧张感竟再一次浮现于心中。“既然无法逃避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”顾钧羽自言自语道。

   “全体选手各就各位——”

    顾钧羽和其他道的选手一同弯下腰，抬头前视泳道。25米长的泳池净看上去变长了不少。

    “啪”

    号令枪一声令下，10道选手几乎同时起跳入水。10位选手奋力蹬地，前后差距能拉开一点是一点。顾钧羽入水后卯足了劲往前游动。双手一前一后划水，而双腿则不停地上下踩水。此时，顾钧羽眼前已没有对手——至少当下是的。25米的距离虽练了好多次，但真正上场“真枪实弹”的比赛所带来的紧张感依旧或多或少地影响着顾钧羽。但不可否认，顾钧羽的确是自由泳一把手。他游泳时并不畏惧水，放心地将自己融入其中，像一条剑鱼一样，快速但不急迫。蹬壁时顾钧羽也丝毫没有浪费时间——他在水中翻过身子，将小腿的力量聚在脚上，用力蹬壁的同时将身体转正。看台上的教练很是欣喜，“看来平时没白练。”他这么对自己说道。比赛进行至白热化的阶段，顾钧羽已拉开了不少差距。但胜券在握的他丝毫没有懈怠，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地冲向终点，不留一点停顿。顾钧羽在手掌碰到池壁的一瞬间停了下来，扑面而来的则是连绵的气泡。

看台上的欢呼声宣告了顾钧羽的胜利。当时正值初春，寒意似乎还未褪去。几缕阳光肆意落在游泳馆的屋顶上，穿过透光屋顶，照得水面波光粼粼。顾钧羽取下头上的泳帽，甩了甩头上的水，回头看向看台。

随着最终结果的敲定，观众们纷纷离去。游泳馆回复了日常的宁静——地理位置不算繁忙，偶尔几场游泳比赛算是这所泳池为数不多的热闹次数。

顾钧羽用手撑开眼皮，教练两指一捏，两滴眼药水便落入眼中。每次滴眼药水，顾钧羽总是本能地闭眼，也是教练一直吐槽的一点。每次滴完眼药水后，教练也总是拍拍顾钧羽的头，说道：“有那么怕吗？”

“本能反应啊教练。”顾钧羽回答道。

初春时的街道令人放松。不冷也不热的气温让行人心旷神怡。教练走在前面，顾钧羽则跟在他的身后，丝毫没有一点“男子自由泳冠军”的样子。从顾钧羽的发梢处似乎滴落下带有些许消毒气味的水珠，滴答滴答地湿润着粗糙的地砖。

场面和顾钧羽想的不太一样。他之前也和教练一起送学长们参赛，一路上教练可谓是喋喋不休，从参赛注意事项，到熙熙松松的家常；从停在校泳池旁的鸟儿，到学校旁边新开的馄饨铺子，什么都可以成为谈资。

但今天，氛围却冷清了不少。既没有高大的学长同行，也没有了平时的闲聊。两个人就这么走着，一句话也没说。

红绿灯下，两人驻足停留。教练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顾钧羽，下周开始就没有游泳社了。”

顾钧羽突然怔住了。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，能清楚的感觉到，那一刻的心跳。

“为什么啊？”顾钧羽问道。

教练怔住了，一句话都说不出。“学校开除了我。”良久的沉默后，教练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几个字。“某些家长真是口下不饶人啊，无中生有的本事也很大。”

顾钧羽似乎明白了。去年入学开始就能听到传闻，说教练和学生恋爱，又说教练喜欢男生，所以才会带游泳社。也不知是真是假，反正教练基本在社员换好衣服前就到池边测水温，又在社团课结束后放水清场才离开，没有特意的停留，也没有刻意的逃避，因而游泳社的人大都不信这个传言。但流言就像感冒一样，先是在学校内，之后传到了家长的耳朵里。迫于无奈，这位才来学校两年的游泳教练就这样离开了。

信号灯由红变绿，稀稀拉拉一两个人慢慢地走过马路。教练扭过头，对顾钧羽说道：“走吧，也没办法啊。”

顾钧羽有很多话憋在心里，但直至分别时都没能说出口。

教练将顾钧羽送回家后便离开了。滴答滴答，水珠划过顾钧羽的脸落下，竟带上了点咸咸的味道。就这样，直至高三，顾钧羽都没怎么想过“游泳”二字——直至现在。

“啊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，萧信文，祝你好运吧。”顾钧羽离开了学生会室，心里如此默念道。

傍晚，夕阳的光辉把城市烧得通红。街旁的餐厅扑上了雪白色的桌布，一支支玫瑰插在小玻璃花瓶内，在阳光的衬托下显得几分优雅。

萧信文家旁的游泳池内，此时也就只有萧信文和表外甥女萧易遥在。虽说是表外甥女，但萧易遥却比萧信文大上4岁。但虽说辈分上是“表舅和表外甥女”，但要是比起性格，面对豪爽的萧易遥，萧信文似乎略逊一筹。

泳池内此时空无一人，只有一条条浮球浮于水面之上。

“15秒，只许快不许慢！”萧易遥说道。

萧信文脱下游泳外套，说道：“易遥，又不是比赛......”

“不行，平时就应该努力一点啊！”

看萧信文一脸不服气，萧易遥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信文，15秒之内算我输，怎么样？”

“要是爷爷在场，特定要让你把辈分称呼好好说明白。”信文一边这样说，一边将新买的泳帽戴在头上，又调整了一下泳镜的位置。

萧易遥笑着说：“好吧，我的小表舅子，15秒，行不？”

“17秒。”萧信文说道。

“不行，太便宜你了，15秒就15秒。”

眼看拼气势是肯定赢不了萧易遥，萧信文也没辙，只好照做。他站在泳池边，叹了口气，做出了如水准备的姿势。

“3,2,1，走！”

萧信文跳入水中，穿过水花向前游动。在初中时训练出的踩水速度丝毫没有减弱，而换气也并没有打断双手协调的划水动作。水花自萧信文的足尖绽放，和陆良军的迅猛比起来，萧信文打腿时并没有过分用力。水轻柔地拂过萧信文略带几分肌肉线条的身体而过，迅速却不生硬。

萧信文两眼直直地盯着另一端的池壁，将力气分于双手和双脚之上。萧易遥向池中望去，便看到一位少年，迅速地在水中分出一条前行的路，快而不赶，竟有几分优美。

碰壁之后，萧易遥掐下秒表14:53的成绩，也算是令人欣慰。萧信文双手撑住池边，慢慢地上了岸，盘腿坐在池边，取下泳帽泳镜——额头上稍稍压出了一条细细的红线。

“可以啊。”萧易遥说道：“14秒53”

萧信文欣慰地笑了笑，接过萧易遥递来的毛巾，擦着自己湿润的头发。他握着毛巾，似乎又能想到与几年前与陆良军一同时的回忆。

而此时的郑绪杰也正看着萧信文的申请表。

“呵，”他冷笑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