零岛遥

【原创】A Nice Shot【3】

第三章 Reflect

电车站每天下午五点半左右便迎来了高峰期。脚步声咯咯哒哒地充满了原来平静不已的车站。两侧站台前总是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排形形色色的人。电车5分钟一班，但一般每四分钟就能听见“呜呜”的声音，看见一批批乘客走出车站。

叶韶茂每天放学后都不会去离校园最近的车站搭车，而是走上5分钟的路，去前一个车站。大大的包耳式耳机内放着没什么听过的音乐——萧信文和祁星辰有时也会如此做，解释的理由是“能多听一会儿歌，多胡思乱想一会儿”。一张5元车票，一段40分钟的地铁车程便是他每天下午的写照。

到家基本要6点多，叶韶茂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。钥匙永远摆在裤子左口袋内，体育课上总会发出撞击的声音。一间简单风格装修的房间便是叶韶茂的卧室。衣柜立于墙角，上衣裤子和袜子分三格摆着。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摞书，书架上除了一本本名著外，还有一张少年和叶韶茂的合照——耳畔仿佛还能听见哥哥叶鸿泽的声音。叶韶茂如此迫切希望加入水球队，也和哥哥有关。

3年前的年中，城际学生水球联赛四分之一决赛的号角在市立水上运动中心吹响。赛事的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，5号球手叶鸿泽三次投球均被拦下，半场休息时两队分数仅差一分。中场休息结束后的哨音意味着战役到了拼个你胜我负的地步。第一次开球很不利，球被对方3号选手夺下，来势汹汹的球员明显盯着叶鸿泽所属队伍的球门而来。然而，或许是30秒交换球权规则所带来的压力，3号球手明显在球门前有所慌乱。叶鸿泽当然不会放过此次机会，在3号即将攻门的瞬间抢下球，向前攻门。当时对手球队大部分人员聚在球场一边，意味着对方球门几乎属于无人防守的境地。叶鸿泽抬起手，丝毫不露破绽。而对方守门员没料到这次猛攻——他们全心关注进攻，却忘了守城。叶鸿泽猛烈的投球，杀对方个措手不及，掐灭了对手想扳成平局的期望，拉开了一分的差距。对方想追，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。最终的结果10:7证明了胜利的橄榄枝最终的偏向。

当时正值酷暑，烈日烤得人行道路砖发出阵阵热意。而又是午后时分，慵懒的气息弥漫于这座城市之中。

“厉害啊，叶鸿泽。”队长一边拍着叶鸿泽的肩，一边回头说道：“好不容易挺过来，半决赛可给我争口气啊！”

叶鸿泽和弟弟一个个性，笑着回应道：“可是对方也不算弱，半决赛看上去怕不是一场苦战哟。”

“慌啥，你这种战斗力，就算摆到市专业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，干嘛为这一场小比赛紧张啊。”守门员这样说道。他转过身，刚想从挎包里拿水壶出来，却怎么也找不到。“啊！”守门员大声说道：“我水壶忘了拿！我回去取，你们等我一下啊！”

“你顶得住门口那位门卫老伯吗？他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。”队长说道：“这样，我陪他先进去拿东西，你们等着。”

此时，不远处的公交上，一位上身着格子衬衫的男人下了车，双手插于口袋内，慢慢地走着。当时，运动中心门口聚了一些人，大多都在等车接上自己，或是加强训练，或是赛后聚餐。那男人走上前，便看到了叶鸿泽一行人。36度的高温，使得叶鸿泽的脖子上沁出一滴滴汗珠，顺着袖子管滴落在地上。

男人径直走向叶鸿泽。

叶鸿泽一脸茫然，他一不认识面前的男人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冲着自己来。

那男人没说什么。正当叶鸿泽想开口，男人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，向叶鸿泽刺去。叶鸿泽瞪大了眼睛，似乎可以看到惊讶和恐惧流露于其中。两下，三下，几乎刀刀致命。就这样，随着微弱的气息声，叶鸿泽倒了下去。

不久便传来了尖叫声，人群四散逃跑。那男人并没有停手，事实上，他的目标已经定好了——因为叶鸿泽倒地而怔住的队员们，便是他的下一群受害者。

那天，那男人像中了魔一样，彻底发疯。室外五位队员的生命红线，被狠狠地切断了。叶鸿泽身上的刀伤如此严重，以至于在救护车赶到之前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剩下的4名队员，1位在医院，3位在救护车上，都因为伤势过重而回天乏术......

这个曾经创造奇迹的队伍，就这么演完了谢幕。

男人犯罪的理由很牵强。因为他没有找到工作，因为他来这座城市一个月，却并未过上富足的生活，便将戾气全部发泄在5位无辜的少年身上。他在法庭上大谈自己的身世，大谈什么“有伟大的理想，但现实太过残酷。”这种令人作呕的文字并没有博得家属的同情，叶韶茂也不例外。男人最终被判了死刑，但五位少年的生命之花却注定无法再度绽放......

叶韶茂很难过。他不曾想过，自己的那句：“路上别忘了帮我带点东西。”竟成为了他与哥哥最后的交流。他也没料到，送了哥哥出家门，却没能在接他回来。他还记得，两周前约好的出游，前一天说好的决赛，以及出门时嘱咐的绿茶......

那场城际赛事终究以取消收场。队伍所留下的两名队员，从此再也没有踏进过泳池。当天的报纸上并没有多留下什么报道，但叶韶茂那天晚上，竟跪在哥哥倒下的路旁，放声大哭。泪水滴在吊唁者送来的花上，溅起的水珠映出了蜡烛的火光......

叶韶茂至今依旧希望能够理解，哥哥对水球的感情是怎样的。三年后，他已是磬汐的高二学生了。无意间在走廊与萧信文的相遇，也重新把“水球”二字提到了叶韶茂的眼中。

“哥哥，你会同意我吗？”叶韶茂点了一炷香，插在小小的香炉之上，冒起了点点青烟。

虽然申请表早已上交，但萧信文的心依旧悬着——是无心上课，是食不知味。祁星辰也算一看便看出了事出有因，拍着萧信文的肩膀说：“还在紧张吗？没事，多大点问题，有什么好瞎操心的？”

萧信文长叹一口气，揉了揉后颈。“也不知道学生会那帮子人到底是怎么看的，哪放的下心啊。”

“你要是真紧张，就去问问呗。”

“枪打出头鸟啊！”萧信文回答道：“要是贸然去问，会给人家留下不好印象的。”

“学生会......那个副会长应该还行，他人挺好的，倒是会长比较难搞——人高马大，又不苟言笑的，他同不同意可就说不准喽。”祁星辰双手托着后脑勺说道。

的确，副会长顾钧羽看着萧信文的申请表，心里默念了一句：“可以啊。”——3年前解散的游泳队，标志着磬汐当前没有水上运动社团。加上高一时还是游泳队社员的顾钧羽又称得上是“自由泳一把手”，这张申请表可谓是顾钧羽心中的一场及时雨——已经高三的他，依旧无法忘记当时游泳队解散时的遗憾。

但此时，门外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。房内的青发少年马上将这张表格塞回原位，然后装作无事发生。门开的瞬间，一位略显成熟的男生坐在了“学生会长”的位置上。顾钧羽说道：“郑绪杰，你来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顾钧羽轻轻关上了门，说道：

“高二的萧信文，祝你好运。”